听见唐家集上熟悉的交谈声,车中的刺客便知道自己已经回到唐门了,稍微动了动身子,却早就被束得麻木,动也动不得了。
等车停住了,他听见那藏剑弟子说:
“晚辈叶维清见过唐老板。”
“叶公子,失迎失迎,一路风尘,辛苦了。”
“辛苦谈不上,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……”
“何事?”
“唐老板可是觉得晚辈新任这商队首领有何不妥?”
“叶公子何出此言?”
唐傲生正纳闷自己派去的人为何没有一道回来时,叶维清一摆手,随从便把车里五花大绑的刺客押了出来。那刺客明显情绪激动,奈何嘴里还塞着东西,发不出声。
“无浊?”
“唐老板认得此人?”
“认得认得,只是不知为何……”
叶维清听人如此回答,便撤了刺客口中的破布。那刺客模模糊糊吐出一句“师父”。
“无浊,这是怎么回事?”
刺客这才活动了两颚,回答道:
“暗杀不成,任务失败。”
“暗杀?谁和你说的暗杀?”
“师兄给了我字条,没说别的就急忙走了,那不就是暗杀的任务?”
唐傲生听了人的回答,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,但也差不多明白了现在的状况,于是继续扯出一张和善面孔,向叶维清解释道:
“叶公子,此事唐某是这边出了些差错,唐某本是担心叶公子刚刚替任或有生疏,便想让劣徒去接应一二,未曾想这指令下达有误……唐某先在此致歉,还望叶公子海涵,莫要让此事伤了两方和气,这笔生意还是要继续做的。”
“原来如此,生意自然是要做的……”
叶维清了然,便亲手给人松了绑,怕人站不稳还伸手扶住,那架势宛如刚刚义结金兰一般。
“只是晚辈险些被唐老板的爱徒取了性命……”
“这……唐某定会给叶公子一个解释。”
唐无浊自知惹了麻烦,暗搓搓地躲开架在自己身上那只结实的手臂,移到唐傲生身旁,才小声道了一句“抱歉”。
叶维清笑着回句“无碍”,照样是云淡风轻的模样。
唐傲生一边命人去清点货物,一边无奈地拍了拍身旁的徒弟以示安慰,转头却同叶维清商议:
“叶公子,你看,误会已解,作为赔偿,唐某愿把最疼爱的徒弟派给你做个护卫……”
“叶某虽不才,但来时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险境……”
“叶公子切勿大意,这路上的人都知道,来唐门的车里大都是些‘无用之物’,返回的车里才有银子可劫。”
“那……那叶某便承蒙唐老板好意了。”
叶维清回应勉强,毕竟他对自己的武学造诣还是颇有自信的。只是没想到唐傲生竟如此不愿散财,说是把最疼爱的徒弟送了出来,实则只是不愿多付银两罢了。可毕竟自己并未因为这场误会受伤,反倒是把人擒住了,也不好强行索要额外赔偿,只心中暗叹少了些可挥霍的钱财。
唐傲生看看叶维清的反应,又偏头看看自家徒弟的冷漠脸上一万个不愿意,只好拉去一旁教育一番:
“无浊,护送之事务必尽心尽力,以弥补此次过失。”
“是。”
“还好这次的任务不经由逆斩堂,不然有你受的!”
“是……”
“其实为师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差事,不过你既然刚行过冠礼,怎么说都该出这蜀中去长长见识。为师也知道此事不全怪你,多半还是你师兄的错,待你师兄交完任务我……”
“莫要怪师兄,他在外堡任务繁多,就别再给他添事了。”
“也好。”
虽然经过唐傲生的一番长篇大论后,唐无浊心里好受了些,但仍心存芥蒂也是不争事实。安安静静收租钓鱼的日子就这么被打破了,唐无浊心里苦,却只能和机关小猪说。不过,多亏当时那个姓叶的没二话不说把自己砍了,想想还是应该有些感激之情的,至少要感谢他的母亲给他生了个脑子。
就这么纠结了一晚,次日早上唐无浊戴着黑眼圈去“赴任”,被叶维清笑说是“熊猫附身”。也没什么可气的,反而看得出这人算是好相处的,倒是让他有些安心。
唐无浊一向认生,加之资质不错,又肯学,不过一年便被选进了内堡,很快就把惊羽诀和天罗诡道的武学尽数学到了手。
按理说,接下来他就安安分分当他的刺客好了,一身功夫在手,也不怕出什么大的差错。但他偏偏喜欢唐傲生那些同人打交道的商人手段,哪怕目前师父都只是让他四处收租而已。
而如今,师父连收租都不让他收了,直接遣送出蜀。
想到这里,唐无浊就有些泄气。往车里丢了行李,就跳上了车顶。
叶维清和他乘同一辆车,扒着车顶的沿儿冲人笑笑:
“在下叶维清,多多指教啊。”
车顶的人闻声才把目光从一旁的竹子上转过来,轻声回道:
“不敢不敢……”
自从那次“暗杀”失败之后,唐无浊就觉得这个藏剑弟子极其不简单。
因为正常来说,他所在的位置是绝对安全的,然而如此屡试不爽的安全距离就被这人轻易打破了,刺客的心灵收到了严重创伤。以至于这一路上总是想这事想出了神,浮光掠影总是破功。
这次出神被再次扒上车顶的叶维清逮个正着:
“小心点儿啊,周围有人在动。”
唐无浊在车顶观望一圈,又仔细听了听,无果。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浮光掠影去了,毕竟这条路上不太适合有唐门弟子明晃晃地出现。
果然,不多一会儿,便从四面涌出一批人来,估摸着有半百左右。
来人直奔向中间的车,也就是叶唐二人的所在,且目标明确地集中向车顶“没人”的地方,对车前坐着的叶维清根本理也不理。
唐无浊见状鸟翔跃起,转落七星利落地与人群扯开距离。裂石弩四散射出,虽不致命,但也足够让人群里响起一阵痛呼。匣中机关掷入人群,响指引爆,前锋的便齐齐倒下。后面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,但还是冲向了在车旁单打独斗的唐门弟子。唐无浊倒是十二分冷静,摆下千机变在原地等人冲过来后,摧星破月撑起机关翼浮在半空,千机变转毒刹,把人尽数留在了机关附近。
倒在地上的人都奄奄一息,侥幸还站着的都捂着伤口逃走,唐无浊收了机关翼,后跳到人群之外,转过身去垂眸道:
“此毒可解,好自为之。”
谁知那些个杂碎不死心,又爬起来一起从背后偷袭唐无浊。
不过论偷袭,这些外行人连唐无浊衣服上的衣带都够不着,因为机关早就铺在他们脚下,爆不爆只是一个响指的问题。
“给你们的命你们都不要。”
转身飞回车顶后,唐无浊也不隐身了,就那么盘腿坐着。
车队继续行进,叶维清又攀了上来,问道:
“人家可是为取你命来的,你倒好,还想着放人一马。”
“他们的人头不值钱,要了也白要,还不如好好活着。”
“那你可知他们为何要……?”
“仇家。”
“原来你还会有仇家?”
“他们的仇人是所有唐门弟子。”
“哦?”
“你这人……怎么那么多问题?”
“随便问问,没想到你会答,既然你答了,那我就问个彻底,不然心尖儿痒。”
“说也无妨……这些人对唐门不满已久,虽然说不上威胁,但问题就是这些人好像是杀也杀不干净,时而不时就组织起来闹事,闹事的对象都是唐门弟子,而且……多是内堡弟子。”
“为何?”
“有些外堡弟子想进入内堡是会玩些手段的,不过,都好景不长。”
“我记得你说你师兄是外堡弟子?”
“是啊。”
“那会不会……?”
“不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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